作者：zhoujiangbin

    工厂去年还红红火火的，今年一下子就冷清起来，周末总是双休。
　　天还没亮锅炉房司炉工锦添叔就起床了。昨天已经约好今天和侄子华志一起去劳务市场打短工的。简单洗漱过后， 锦添叔加了一件夹衣，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向侄子华志的宿舍走去。侄子华志正躺在床上玩微信，听到咳嗽声就知道是锦添叔过来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稀里哗啦的洗把脸，把手机揣兜里，拿起电瓶车钥匙就出门了。
　　“ 叔 ，今天我比你起得还早吧！今天该你请我过早啊！” 华志一边发动电瓶车，一边嘻嘻哈哈地敲竹杠。
　　“行，老子今天请你吃掺汤，再加一个满麻锅盔。”锦添叔拍了一下侄子华志的肩膀，一卖腿就坐到电瓶车的后座上了。“今天要是活路好，晚上老子还请你喝啤酒，吃烧烤。”
　　“你还是把钱攒下来给伟志兄弟买房子娶媳妇吧！你想当爹爹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侄子华志心里像抹了猪油似的，嘴角笑得油腻腻的。滴滴打了两下喇叭算是告诉门房老刘该开门了。老刘用遥控钥匙把电动伸缩门打开一米多。又是滴滴两下子算是道谢了。打了右转向灯一加电门电瓶车就冲到了大马路上。锦添叔赶紧抱住侄子华志的后腰。
　　马年的冬天依然温暖如秋，都快腊月了还没有一点降温下雪的意思。但这冬日的雾却特别多，特别浓。整个冬天都被这雾朦朦胧胧的笼罩着。没有太阳也看不到蓝天。锦添叔毕竟上了年纪，风一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侄子华志放慢电门，电瓶车的速度降了下来，同时把腰背挺直替锦添叔挡一挡风。
　　这是一条高速公路出口连接市区的迎宾大道。马路两边都是开发区。开发区里大大小小的工厂星罗棋布。工厂之间还夹杂着稀稀拉拉的民房。开发区尽头过一条新修的外环线就是市区。市区里大大小小的有十几处楼盘。房子像芝麻一样节节攀高。城市周边包围着建材市场，家具市场。远端还有各种名目的城和园。嘈杂喧闹的城市显示一派繁荣昌盛。
　　“ 咚”的一声巨响，吓得侄子华志急忙一脚刹车，电瓶车的尾巴差点就调了个头。锦添叔要不是抱着侄子华志的后腰就被甩了出处。歪歪扭扭的把电瓶车停稳当，侄子华志先看到一辆三轮车被一辆大货车撞飞老远。 三轮车上的蔬菜洒满一地。戴着头盔的三轮车驾驶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好了，大爷地，出车祸了。”侄子华志吓得哆嗦地叨叨道。不过还知道掏出手机准备报警。锦添叔也急匆匆向趴在地上的人跑过去。远处大货车司机可能是吓呆了，一直不见下车来。不一会，十字路口就嘈杂起来。汽车的喇叭，摩托车的轰鸣，围观的行人七嘴八舌。警车和救护车也先后鸣着喇叭闪着警示灯到达现场。医生查看了一会伤者的伤情，示意把伤者转移到救护车上。锦添叔帮着护士把伤者抬到担架车上，护士推着担架车，锦添叔抓着伤者的胳膊，一起把担架车推到救护车上。救护车鸣着喇叭一调头向市区奔驰而去。留下两手鲜血的锦添叔哆嗦地四下张望着。两个警察用转尺比划丈量着，一个警察问询着侄子华志。锦添叔看到侄子华志后心才安定下来。
　　事故现场很快处理结束。警察疏导车流，疏散行人，不一会交通恢复正常。正常得 仿佛刚才的车祸不曾发生一样。
　　侄子华志搀扶着锦添叔来到马路边上的水沟里， 帮忙清洗手上身上的血污。血在水面飘散，像一瓣瓣殷红的杜鹃。锦添叔感觉眼前升起一轮耀眼的红日，光芒四射，一阵眩晕。刺痛的眼中滴落出几颗浑浊的泪。侄子华志心情也一下子低落下来。两人重新骑上电瓶车，一路默默无言。
　　早上过早的打算现在都没有提起，一人要了一碗热干面，侄子华志呼呼地一会就碗见底了。锦添叔挑了几筷子就把碗放下了，吃不下去。看到锦添叔情绪不好，侄子华志也不多言。掏出手机戴上耳麦开始摇头晃脑。侄子华志发动电瓶车载着锦添叔七拐八弯地跑到回工厂的路上了。锦添叔也不言语。两人就这样打道回府了。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工厂放假了。侄子华志一觉睡到中午。出门看到锦添叔和门房老刘在喝小酒拉家常。老刘招呼侄子华志一起喝一杯。侄子华志正求之不得。
　　“听说上次车祸你们帮忙抢救的那个人还是死了，听说大货车司机赔了四，五拾万 。”老刘咪了一小口酒，举着酒杯对着锦添叔。门房人流多，老刘的消息也多。“现在撞死一个人，也就是赔一套房子的钱。你说是这房子贵啊，还是这人命不值钱啊？”两杯酒下肚，老刘话开始多起来。锦添叔始终小口呡着，一杯酒半天不见下落。“一条命就可以换一套房子？一条命就可以换一套房子？”锦添叔盯着酒杯自言自语。“车子要了人的命，人的命可以换一套房子，有了房子就可以娶媳妇，娶了媳妇就可以有孙子。”锦添叔端起酒杯和老刘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把大半杯酒喝了下去。也许是喝得太快，也许是这酒太呛喉，锦添叔开始剧烈咳嗽。一直咳得泪流满面。
　　洁白的雪花终于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飞了下来，气温也猛地降了下来。让人感觉到了冬天刺骨的寒冷。 春节也越来越近了。 工厂里的工人都回家过年去了。侄子华志接锦添叔回家过年，锦添叔始终没有答应。“你伟志兄弟在深圳工厂值班，等他年后回来我们再一起去你家团聚吧！叔给你添的麻烦够多了，以后还要多关照你伟志兄弟啊！”锦添叔开始话多起来了。“那你就和门房老刘搭伙过年吧，等伟志兄弟回来我再来接你们回家团聚。”侄子华志知道拗不过锦添叔。
　　大年三十万家灯火，春节晚会歌舞升平。迎接新年的烟花绽放，炮仗轰鸣，家家户户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悦之中。车流汇聚的灯光流光溢彩，窗口汇聚的灯火温馨灿烂。整座城市宛如灯的世界，光的海洋。
　　零点的钟声敲响！侄子华志的手机铃声大作 ，工厂门房老刘说锦添叔在迎宾大道上出车祸了。
　　伟志兄弟急匆匆从深圳赶了回来。锦添叔的车祸赔款也很快赔付到位。侄子华志和伟志兄弟商量用锦添叔的车祸赔款交了首付款购了一套房子。伟志兄弟也计划用余款在十一把婚结了。争取明年清明节带孙子给爷爷上坟。
　　金灿灿的油菜地里多出了一堆黄土 。清明时节这黄土堆上的野草一定会是蓬蓬勃勃，葱葱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