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尘世可以容得下两个人错身而过的小巷,事实是,江南多;多少城市可以任由雨纷飞情意绵,现实是,江南有。 活在江南,即便不柔情,也被一阵接一阵阴柔的天气里,喋喋不休却绯侧的细雨,磨砺得多愁善感;清秀的面庞,或许是被千百年的浅淡胭脂润了色,纵是侠骨也添了几分柔情,纵是绝情也绝然没有了断情之念;婀娜的柳,眷念着江南,依赖着池水,清一色地在河岸边将命运,交给天意,或生或枯,绝不在意。只为,倾听江南的风韵,沾染江南的格调。 油纸伞,青花瓷过后,或许还能有更多隐喻。清明的雨,浇注暗夜的土壤,一切善良与邪恶的争斗,终被芳菲的四月掳获,明媚着晦涩,击打着偶生的灰黯。 风筝,连着孩童的梦想,放飞,三四月的阳光下,悠扬的春风里,在那片金黄的油菜花旁,在那湄忧柔的湖水畔,或者还在犹豫着是否该疯长思绪的柳树边。把心放稳了,才能将风筝牵出更远的牵挂。失落的夜将心思隐藏,让露珠去凝结伤痛,再让一阵风的讯息吹散。无言,估量着,一切重新开始,所以,忘记昨天的颜色,从头开始,一切,还是新的,你我最初站立的位置,更适合。 白的屋,不是惨淡的白,有着岁月的垂怜,哪怕是斑驳也是应该致谢的。怯怯的爬墙虎叶子紧贴身侧,或者成群的雀鸟登临屋顶,君王般的姿态俯瞰脚下的生灵。无论,伟大的,渺微的,尽收眼底。灰的檐,不是冷漠的灰尘,千百年的标志,未曾遗忘过最初的的出身印。某个年代里,哪位名门闺秀,小家碧玉的轩窗里,轻推柔夷,流波转辗。 石拱桥、旧亭台之后,或许还能有更多寄托。谷雨的茶香,青睐江南的故土,所有纷杂与简单的对话,终被诗意的润染所淡化,浅茗一口,清澈着眼神,又释怀对繁华的追逐。 杏花,开着江南的春雨,轻盈,孩子们的眼睛里,曾荒芜过的山坡上,杏花村的酒肆边,或者还在一路歌唱着的旅程里。生活在江南的人们,离不开杏花的诗情,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雨,杏花已然借着诗人的笔,与这里浑然一体,不分你我了。 夜,很静,一只猫蹑着足从草地跃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白得,如歌中唱的雪狐;黑得,又如无声的幽灵,只有炯炯的眼神,穿透夜幕。一些花的残躯,静静躺着,不轻易数落时光的不是,灰白的颜容,就着江南的冷月洗一把脸,淡泊终老。 久经的风霜,在吱呀作响的门缝中,那个叫着阿婆的清秀女孩,如今婷婷玉立,明眸皓齿;时光,只是短短,一个仓促的来回。回忆的画卷里,杏花谢了,是荷,是莲,还有泣血的杜鹃,满山的过往。喧嚣里,一声禅音回响,又让,一切的杂念,落定。 旧时的记忆中,有一种酷似米棒子般的水草,叫香蒲,很多,经常在路边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湿地中,可以见到。总会觉得很神奇,这世间怎么会长出如此形状的植物?而当这个记忆快要在我的记忆中淡忘的时候,却偶尔在一个冬天,在儿时的乡间的一大块田地中,无意中发现了几近灰白的它们,重新拾回久已远去的回忆。江南,也是一样,很多记忆,存在过,又消失过,却总是能找到一丝痕迹;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时空,让你,与以为将要失去的过往重逢。 我眼中的江南,必是一程曲径通幽的寻访;必是一杯清茶之中的芬芳;必是一泾溪泉里缓流的纯真;也必是柔软的棉,滑爽的丝,轻触肌肤的惬意,像柳絮拂弄着衣衫时的,有意无意。如一幅水墨丹青画,让看久了色泽艳丽的油画的人,疑似天上人间。我眼中的江南,即便是鲜明的四季,每一季都烙上江南的小影。就像只有清秀灵韵的江南女子,才配得上红绿的小袄,烟雨之中,红酥手擎一柄伞,朝深巷款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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