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以为
五权宪法很优秀 一 沈宇哲兄《太阳花学运占领国会,没错》一文很好,简洁明了替太阳花学运辩护,但是沈兄批评中华民国的“宪政体制是怪胎”,我认为言重了。 宪政是什么?根据哈耶克《自由宪章》的标准,符合两项原则就是宪政:1,政府权力受限制;2,个人权利受保障。 太阳花学运限制了政府权力,没有伤害个人权利,符合宪政原则。鄢烈山老师将其与烧杀抢掠的法国大革命和俄国十月革命相提并论,过分了。学生占领议会,跟议员在议会打斗性质差不多,难看,却是议会政治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学生没错,台湾也没有发生宪政危机。不能将太阳花运动与泰国的黄衫军运动等同,更不能等同于乌克兰危机。 既然没有发生宪政危机,那么太阳花运动本身并不能说明中华民国“宪政体制是怪胎”。 沈兄断言中国民国“宪政体制是怪胎”,理由是既非总统制,又不是议会制,行政院长由总统提名,却向议会负责。这几个理由都不足以支撑“怪胎论”。 英式议会制是议会一家独大,议会多数党可以为所欲为,容易造成多数人侵犯少数人权利的局面,泰国的宪政危机就是如此。美式总统制容易造成个人独裁,亚非拉成功的总统制没有几个,教训一大堆,乌克兰的宪政危机就是总统制弊病的典型发作。 即使宪政成熟的英国,也有二战后大规模的国有化和福利化,严重侵犯个人权利的教训,虽经撒切尔改造,远未清理干净。即使美国也有丑陋的分赃政治传统,新到任的驻华大使就是疑似分赃政治的结果,据说每任总统有七千个职位供支配。美国现在如此,十九世纪末建立文官制度之前尤其严重。 相比之下,五权宪法比起美式总统制和英式议会制都更符合宪政两原则。行政院负责民生事务,由总统提名,向立法院负责,恰是制衡的关键,防止立法或行政任意妄为,宁可牺牲效率。五权宪法中的监察院制衡立法院,功能相当于美国的最高法院,防止多数欺负少数。考试院负责文官队伍,制衡行政权,保证贤人政府,避免分赃政治。 五权宪法里头总统的核心使命是保证国家安全,普选产生,直接向全体国民负责,无需制衡,保证效率,相当于过去的世袭君主。现行台湾政治的弊端来自总统普选,造成总统短期取悦选民的动机很强烈,促使总统积极干预民生事务,违背了垂拱而天下治的理想,服贸协议的争拗就是一例。君主考虑的千年大计,不图国民一时欢喜,美国是用最高大法官终身制来承担君主的功能,五权宪法似乎没有类似的安排。普选制还造成一个种心理,国家领导人是国民任命的,国民对国家领导人不满意,可以直接抗命,易出现街头运动。 总之,台湾宪政缺陷是普选政体都存在的,非五权宪法独有。如果能在现有基础上调整监察院和考试院的组成,强化职能,使其独立于选举政治和党派斗争,更能充分发挥五权宪法的优势。 例如监察院由孔、颜、孟、曾四姓后裔世袭,监察院是消极部门,不会侵犯民权,世袭无妨。赋予其尊贵的地位,超脱于政党利益之争,便于监察民选议员和官员的道德操守,防止柯俊雄和王金平之类的党棍胡作非为。考试院由儒门学者推举,负责遴选饱读诗书、安贫乐道之士充任公务员。 读到这里,大家会问:“这不是儒家宪政吗?”没错,我就是儒家宪政的推销员。儒家宪政不是给宪政加上儒家特色,儒家根本就是关于宪政的思想,经得起宪政两原则的检验。在十九世纪就有人意识到了满清以前的礼制,类似于西方宪政,但是在哈耶克以前,西方学界对宪政本质认识依然模糊,中国人更无从知道礼制是比欧洲政制更符合宪政理想的体制,结果晚晴以后搞所谓宪政,越搞越糟糕。 恰恰是最熟悉西方政治的孙中山,认识到了传统政制的优势,结合西方民主制度提出五权宪法思想。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有很深的卢梭烙印,基本上是社会主义翻版,对中国传统思想和体制是颠覆性,五权宪法思想则是向传统回归,有折中,所以优秀。现在看来1946年宪法还是太西化,回归的不够,但架子搭好了。 二 鄢烈山老师反对学生运动,我不意外,经历过文革动荡的一辈人,很多有群众运动恐惧症,秩序饥渴症。鄢烈山指责余英时先生有恐共症,我比较意外。实际上余英时在文章中作事实陈述,而非个人的价值判断。他说台湾人普遍存在恐共心理,是太阳花运动的肇因,余英时的说法一点问题也没有。 台湾人恐共是多余的吗? 我没去过台湾,但我接触过在大陆的台商。大陆台商比大陆人更不敢议论时政,这份恐惧不是无缘无故的。中共对台商总体上是笼络的,但有拉就有打,有抬就有压,没有人甘心被人操纵当木偶。利益相关的台商尚且如此,更遑论台湾本土居民了。 台商在大陆赚的是辛苦钱,用马克思的话说是平均利润。与大陆经济体融合较深的台湾,人均收入不比新加坡和韩国高,相反,台湾和香港近年来收入增长慢于新加坡和韩国,这是侧面反映。全球市场的成品价格,特别低廉的大陆劳动力价格,所产生的超额利润哪里去了?落入极权体制的腰包,光是印制人民币兑换进口外汇一项就吞噬全部外贸顺差,还有无孔不入的、全球最高的税费。 不要被改革话语误导,1978年以来,大陆并未搞经济改革,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政治改革之外的改革。要说中共有什么改变,那就是摆脱了意识形态的束缚,害人不利己的事做得少了,专心做害人利己的事。这不是制度改良,制度层面越来越恶劣。30多年来,中共一直在织网,搜集全球的治理技术,将网眼编织的越来越细密。大陆的生产效率的确在提高,效率提高的原因是开放,向海外开放,向民间开放。 现在大陆出口完全依赖外资和民企,国企微不足道。假如台企一夜之间从大陆撤出,大陆受伤远大于台湾。 打个比方,原先中共在水塘捕鱼,没两下就捕捞过度,后来水塘与大海相连,永远捞不完。中共食髓知味,主动与台湾签署服务贸易协议,就是延续扩大开放的老套路,与大陆市场来往的人口越多,攫取的利益越丰厚。 国民党和大陆知识界多用自由贸易天然正确为服贸协议辩护,指责对方为左派。的确,台湾左派在太阳花运动中更活跃,但是作为资深右派,我也支持台湾民众反服贸协议。 服务贸易自由化,会给台湾带来一些小利,但不会有暴利,自由市场不相信暴利。与大陆服务贸易自由化弊端是长远的,台湾会被大陆市场套牢,深度分工,定格于大陆人不擅长的某些领域。服务贸易是法制密集型产业,与一个法制混乱的市场体系深度融合,会侵蚀台湾的法制环境,拉低道德水准,还有潜在的社会动荡。 台湾需要为那点小利,牺牲稳定、法制和道德吗? 鄢烈山老师是我尊敬的前辈,经常见面交流,我们都看好大陆的发展前景,对党内未来改革的可能性也持乐观态度,所不同的是,我没有办法将这份主观性很强的乐观分享给台湾人,说服别人得用真实的历史和现在的事实。大陆人愿意赌未来,因为现实残酷,成本低,不能要求台湾人一起赌,人家已经活得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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