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同事相约周末去爬华山，早就向往之。记得离华山最近的一次是上小学的时候，那年国庆放假，父亲商议带全家爬华山，那时弟、妹还太小，只有我还“拿得出手”，心中暗暗欢喜。九十年代全家旅游一趟也算是家里的一件大事，记得母亲整整的准备了一天，父亲也忙忙地去火车站买票。当晚我躺在床上兴奋地睡不着，说来有趣，我梦想中的华山是一片绿草荫荫、小溪环绕、一望无际的大山坡，倒好象草原的样子，现在想来好笑。父母带我坐火车到了华阴县，先去县城看望了父亲一位多年未谋面的老同学。父亲的同学劝阻父亲不要带我上山，说华山本来就险峻，又是晚上登山，带小孩子很操心，让把我留在他家里，等父母游玩山回来接我。我当然不愿意，然而又不能哭闹，坐在那里委屈的泪水扑漱漱地流了下来。父亲好言相劝，答应回去后就给我买心仪的那个双面文具盒才算安抚下了我，答应留在叔叔家。
     刘禹锡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可以扩用到各个地方，比如一个人其貌不扬，但是有学问、有思想，一样可以成为功成名就的人。自古华山上就不乏神话传说，大家熟知的有名的陈抟老祖传、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等等，再加上华山高险奇绝，说起来应该是山中的“高富帅”了。
    一行五人到了华山玉泉院广场。几个人商议是徒步上山还是坐缆车。一个男同事说：我们三个男的没问题，就怕你们两个女的体力跟不上。我笑说：来华山就是为了揽胜，索道是给年纪比较大的人准备的，我们都是年轻人，年轻无极限嘛，没问题的！遂决定下来由西门登山。
    先过毛女洞，毛女是古代汉族传说中的一位仙女。通身长毛，食以松叶，身轻如燕。自思：通身长毛，食以松叶，身轻如燕，此仙？野人乎？
     经青柯坪、东道院，转弯过来，前面石壁赫然刻着三个大字：回心石。不知镌于何年何月。我想：古时上山求道者多，然华山路险，山上虎豹出没，没有坚忍不拔的毅力、过人的胆色莫要涉险，怕同《水浒》中景阳冈上的“三碗不过冈”有异曲同工之处。
    前行，抬头望，只见两边峭壁高耸，中间一条窄小近九十度的石阶直通“天际”，这就是有名的千尺幢。往上，一线天开，往下看，如临深渊。这还没有进入山腰就给了如此一道难题，怪不得前设“回心石”呢，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学学武松的勇气，硬着头皮往前闯吧。据说这里九十年代前连这些窄石阶都没有，只有山上道士凿出来的三分之一脚掌大小的石窝，不敢想象啊！
     过了千尺幢、百尺峡，那个质疑我们两位女性的男同事已经气喘吁吁，被我们和女同事哂笑了一回。
     前行，经二仙桥、群仙观、洞里瓮。已经沧海不见弱水，经过前面的险苛，这些就不算什么了。女同事东张西望，问之。曰：早听说华山挑夫闻名天下，早先书本上也读过，怎么今天不见一个挑夫呢？那个被我们“耻笑”过“气喘如风箱”的男同事此时终于逮到机会，反攻道：现今都有了索道，自然就没有了挑夫；再者，课本上写得是泰山挑夫，非华山挑夫也！言毕洋洋得意，大有扳回一局获胜的气概。正在这时，只听四周游客惊呼“独臂挑夫”“哎呀，有名的华山独臂挑夫来啦”。扭脸看，只见一位满脸饱经沧桑、五十多岁的独臂汉子，身背一个大竹篓，里面的物品高过头顶，手拄一根手杖，微低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正不疾不徐却脚步坚定地穿过我们中间，向上走去。游客们一边纷纷给他让开道路一边掏出手机频频拍照。我回头看了一眼我那个男同事，只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张着嘴，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原以为过了的千尺幢、百尺峡，已是华山绝险之处，后面不超于此。却发现自己已然想错。华山之险，闻名天下，险后有惊，惊连触目。说这些话是因为前面已现另一险关——老君梨沟。“梨险于幢，幢险而梨突兀。”传说太上老君过此处，见无路可通，就牵来青牛一夜间犁成这条山沟。至今在西侧的崖上仍有石沟赫然若犁槽。
    大约走了有近五个小时，登上了北峰。北峰有纪念亭，是专为纪念解放军智取华山所建。平时看书、看电影里面解放战争的故事，总是看热闹的成份居多，也佩服解放军的英勇，但是没有今天如此感同身受。想一想，我们带着登山杖，走走歇歇，背包里还有干粮、矿泉水，而且走的道路是开凿好的，就这样子还不停地叫苦叫累。而解放军攻打华山，一路都是原始天险，上面还有居高临下的国民党军机枪的扫射，攻克华山，那是多么大的难度啊！只有自己亲身来这里体会一下才会知道，才会被英勇的解放军深深感动。走累了的同事找地方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体能较强的这时站在峰顶体会一下一览从山小的感觉。果见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是云是雾。不过还不是得意的时候，打开地图一看，北峰才是华山五峰中海拔最低的一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休息了大半个小时，五个人才算缓过劲来，也感到了肚中饥馁，大家纷纷拿出自己带来的干粮，围成一圈。这应该是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高级别”的一顿晚餐。

    天慢慢黑了下来。商议下一步的行程，华山日出气势磅礴，最吸引人的是它并非你来了就能见到，里面有个缘份和运气，在山下你明明看到晴空万里，看当地天气预报也是晴好天气，然而上得山来说不定就碰上云雾缭绕，甚至下起丝丝细雨，只能让你望天喟叹。遂决定抓紧时间休息，将闹铃调到了凌晨一点半。定在这个时间也是商榷了半天，去太早人累、山顶风大，需等候好长时间；去太迟怕占不好位置。三个男同事背靠背围成一圈休息，我们两个女的背靠背打着盹。虽很累，然而不习惯这样的姿，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却迟迟不能睡去，后来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闹铃声吵醒了大家，如果这是在家里，肯定还要赖一会儿床，想起是在山上，强打精神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侧躺在地上睡着，而我的女同事则枕在我的身上，这家伙，被她占了便宜。
    人还未完全清醒，五个人又一脚高一脚低的上了路。天上有朦胧的月色照着亮，前面的游客还拿着登山手电筒，跟着别人亦步亦趋地走着。擦耳岩、天梯、日月岩、苍龙岭、五云峰、金锁关，走过这些大名鼎鼎的地方却同白日不同，首先看不清楚，也就不知道了害怕，再者头还是晕乎乎的，也没有了白日里那么多感慨、惊叹。
    大约快凌晨四点到了东峰，还好，平台还有位置。高处不胜寒，凌晨站在东峰顶，虽然四周都是等候看日出的游客，能互相遮挡一下，但是过了一会儿，我还是被初秋的华山之风吹得脸面木木的。人多只能站着，就是想挪动一下都很困难，苦站两个小时，脸也木了、两条腿也酸痛起来。好在老天没有辜负我，不枉我辛苦等待半晚。正在这时候，大约六点多一点，远处的云雾泛起了一层淡红，渐渐地层染过来，一轮红日慢慢地露出了脸。周围的年轻人发出一阵阵的赞叹声和叫声，我也忍不住轻轻地吟叹了一声。四周的景物明亮起来，只见云波诡谲，几处峰顶、绝壁矗立在云雾之上，可能由于反差的缘故，感觉分外清晰，仿佛就在眼前，头脑也变得更清醒、灵动起来，忍不住想将心中的感慨发将出来。一会儿，头脑又慢慢变得一片空白——却原来又深深地沉醉在这壮丽的景色中。我想：我们做司法工作的同志们，不正象这轮正喷薄上升的太阳吗，努力发挥着自己的能量，让那些笼罩在人们头上的浓雾烟消云散吗，并将光和热照在每一个角落。
    既来之，则尽兴。经过日出的洗礼，我们又都变得精神百倍起来，大家一鼓作气又登上了华山标志性的山峰——西峰。看着眼前的景物，感觉又新奇又熟悉。父母当年登上西峰，碰上一个脖吊相机的个体户拉生意，父亲怦然心动，难得来一趟，当然想留个纪念，一问价钱，要五十元钱一张。九十年代初的五十元钱可是实实在在的五张大团结。经过讨价还价，摊主最低让到四十元，母亲拉着父亲要走，父亲不舍，狠下心来照了一张相。回到家中，父亲那段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总怕照相的个体户昧了良心，让自己那四十元钱打了水漂、然后再挨母亲一顿数落。还好，照片于半个多月后寄到。那张照片现在还夹在家里的影集里。父亲走后是我翻看影集看得最多的一张照片，感谢父亲当时痛下的决心，父亲当年站在山顶上和母亲的那张合影，是他辛苦一生为数不多的照片中最意气风发的一张，或许站在华山的峰顶，眼前的壮景、风拂乱你的头发，只怕任谁都会油然而生一种豪迈之情吧！走到父亲、母亲当年合影的地方，我默默地掏出手机，调好了同那张老照片相同的角度，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现在虽然不流行打印照片了，我还是决定，回家后将这张照片打印出来，和那张老照片并排放在影集里。
    下山的路上，我在想：若干年后，那时我带着小女儿还要来华山一趟，不知道那时的她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