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共领导的武装力量实力较弱,很难发起规模大的对日作战,因此歼敌的数量和自身将领牺牲的数量都比较小。彭德怀指挥的百团大战,可能是中共在抗日战争中唯一拿得出手的较大规模战役。官方数据显示,百团大战中,中共投入八路军一二九师和晋察冀军区等共105个团20余万兵力,共进行大小战斗1800余次,攻克据点2900余个,歼灭日伪军45000余人。虽然在歼敌数量上存在不少争议,但这次战役对抗日战争的贡献不容剥夺。著名学者、清华大学教授秦晖说:“百团大战虽然主要是一次大范围破路运动而不是一场歼敌作战,但它确实是八路军抗日斗争的高潮,而且它也确实履行了敌后战场的使命。”(《秦晖:中国“站起来了”的历程》) 秦晖同时指出:“此后,敌后战场虽然仍有国民党军的活动,但这里的抗敌主力的确是共产党了。”(同上) 应该说,在以自由主义者自居的当代学者中,秦晖的这番评价是最为客观和公允的。 但是,百团大战在中共内部却引起了一番争论。甚至到了1959年,百团大战成了清算彭德怀“一贯反对毛主席”的一大罪状。彭德怀在此后的政治斗争中,饱受折磨,无不与此相关。 实际上,在百团大战结束没多久,批评这场战役的声音就在中共内部出来了。而在中共正式会议上第一个站出来批评这场战役的高级领导,则是后来与彭德怀一起位列开国十大元帅的刘伯承。 从1942年2月至1945年春季,中共在延安开展了一场整风运动。1944年4月,整风运动进行到了高级干部层面。4月30日,刘伯承代表一二九师和晋冀鲁豫抗日民主根据地作工作报告,对晋冀鲁豫七年来抗战加以全面总结。 整风会议的要求就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因此,刘伯承所做报告,不但肯定了此前进行的百团大战,也进行了不留情面的批评。 刘伯承指出,百团大战过早地暴露了我军实力,引起日寇重兵的疯狂报复;对日军进攻方向作了错误估计而过早发动战役;指挥上存在失误,给八路军带来不必要的损失;没有发挥游击战与正规战相结合的传统优势等等。 刘伯承有丰富的军事指挥经验,是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高材生,还曾经担任红军的总参谋长,他从军事的角度提出来的这些批评自然不无道理,也完全符合当时的客观情况。因为在百团大战中,确实发生了因为彭德怀的蛮横指挥,给刘伯承的一二九师造成了较大的兵力损失——有的伤亡,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具体来讲,就是关家垴之战。 关家垴之战发生在1940年10月30日,属于百团大战的第三阶段。此战中,一二九师的6个团在彭德怀严令下汇集蟠龙镇关家垴,围歼日寇冈崎支队。冈崎支队的兵员不多,只有600余人,但其火力装备极好。不但配备了三门火炮,还有飞机支援。这给正面进攻的一二九师制造了极大麻烦。 刘伯承久攻不下,请求彭德怀放弃进攻,等候晚上开展夜袭。彭德怀不听,下令继续强攻,还放下“狠话”:“拿不下关家垴,我撤你一二九师的番号!”彭德怀是八路军副司令,他的命令,刘伯承只能服从。 最终,在一二九师的反复强攻下,终于攻克了关家垴。冈崎支队虽然被歼灭,但八路军方面的伤亡数量还高于日寇数量。所以,光是从伤亡对比看,很难说这是一场令人信服的胜仗。 战斗结束后,彭德怀向刘伯承道歉。刘伯承本人倒是很大度的挥手而过,只是一二九师的官兵对彭德怀意见很大。 回到刘伯承在整风运动会议上对百团大战的批评。如前所述,批评并不针对彭德怀本人,而是就事论事。而且刘伯承结合这些问题,进行了自我批评。但这份报告给彭德怀带去了很大的政治影响。 第二年的春夏之交,延安召开了“华北工作座谈会”。会议的目的本是总结华北敌后抗战的经验,可在康生等人的发动下,会议变成了针对彭德怀的批斗会。百团大战自然也是批评的焦点。批评没什么不对,问题是这些所谓的“批评”,将彭德怀的工作失误上纲上线为错误路线,不少批评更是明显的诛心之论。如指责“百团大战是背着党中央、毛主席打的”、“大战的动机不纯,意在树立抬高自己的威望”、“指挥鲁莽、蛮干”等。 一场对抗日战争做出积极贡献的百团大战,竟然被说得一文不值。这让彭德怀怎么都想不通,也无法接受。 华北工作座谈会的这些攻击与刘伯承无关,事情的发展也非刘伯承的本意,可彭德怀对刘伯承的不满是可想而知的——毕竟,对百团大战的批评是刘伯承第一次在党内会议上提出来的。 这为1958年,彭德怀借反教条主义之风,将刘伯承整肃“教条主义”,逼得66岁的刘帅泪洒怀仁堂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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