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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随笔之七:贾府第一女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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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庞小鸽 发表时间:〖 2016/2/18 浏览人数:〖 848171

    《红楼梦》里的贾府,是一个有三百多人的大家庭。今天,我们也完全可以将贾府看作一个家族式企业。在这个企业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明里暗里争权夺利。“一个个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总经理王熙凤一贯“杀伐决断”,骄横跋扈,张口就骂,抬手便打。就是这么一个女强人、“夜叉星”,手下却有一个堪称完美的第一女秘书——平儿。“平儿”,顾名思义,“平”就是平安、平衡。只要平儿一出面,许多事儿就摆平了,就平息了,就没事了。
    平儿是王熙凤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陪过来一共四个,死的死,嫁的嫁,只剩下这个心爱的,收在房里。”(见197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第六十五回第854页。下同)。平儿第一次出场是在《红楼梦》的第六回,即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时候,作家借“周瑞家的”介绍了平儿的身份:平儿是“凤姐的心腹”,也是贾琏的“通房大丫头”。
    在第四十四回“凤姐泼醋”事件里,凤姐撞见贾琏和鲍二家的在一起鬼混,又听他们都赞平儿,二话不说,“回身就把平儿打了两下子。”贾琏“又气又愧”,也上来打骂平儿。“平儿急了,便跑出来找刀子要寻死”。后“平儿被李纨拉入大观园去了。”“宝玉便让了平儿到怡红院中来。”这就写到了“平儿理妆”。曹雪芹写宝玉眼里的平儿“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儿,比不得那起俗拙蠢物。”宝玉又思“贾琏惟知以淫乐悦己,并不知作养脂粉。”“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也就薄命的很了!”(见《红楼梦》第546页、547页)。平儿要在贾琏和凤姐的夹缝中讨生活,足见她处境的艰难。
    平儿处境艰难,她总是小心谨慎地帮着凤姐处理事务,公正、公平,与人为善。她总是替他人着想,手里有权但是从不滥用权利,从不仗势欺人,狐假虎威。在第五十二回里,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宋妈来回凤姐。平儿拦下了宋妈。平儿悄悄去怡红院叫出麝月说:“我倒忙叮咛宋妈千万别告诉宝玉。只当没有这事,总别和一个人提起。第二件,老太太、太太听了生气。三则袭人和你们也不好看。所以,我回二奶奶,只说:‘我往大奶奶那里去来着,谁知镯子褪了口,丢在草根底下,雪深了,没看见。今儿雪化尽了,黄澄澄的映着日头,还在那里呢;我就捡了起来。’二奶奶也就信了。”(见第648页、649页)。平儿知道晴雯是个爆炭脾气,她怕晴雯打骂坠儿,逐出坠儿,就没有告诉晴雯,只单单告诉了麝月。她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利于团结,有利于和谐。
    在第六十一回,有一个“玫瑰露失窃事件”:事情本来也不大,就是王夫人屋里丢了一些玫瑰露。偏偏柳五儿私自进园,加上小丫头小蝉、莲花儿等人别有用心的挑拨,林之孝家的便在柳家的厨房里搜出了露瓶和一包茯苓霜,于是林之孝家的便带了五儿“先找着平儿,进去回了凤姐。”(这一段时间,凤姐身体不好,)“凤姐方才睡下,听见此事,便吩咐:‘将他娘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把五儿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见第780页)。凤姐这样处理,简单明快,也符合凤姐的性格,但是事实背后有事实,表象后面藏真相。平儿找了怡红院的袭人、芳官等人进行调查,查实玫瑰露是芳官赠给五儿的,茯苓霜是五儿的舅舅送的,五儿是被冤枉的。实际上,丢了的玫瑰露是赵姨娘央求彩云偷来送给了贾环。现在丫环玉钏儿和彩云互相对赖,贼喊捉贼。平儿本想秉公处理,但是一旦深究,王夫人脸上不好看,更重要的,又伤了探春的体面(探春当时与李纨一起代替凤姐理事,平儿担心“投鼠忌器”。)正在平儿为难的时候,宝玉自愿站出来应承这两件事。自此,失窃事件似乎便不了了之。平儿就回了凤姐。凤姐道:“宝玉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咱们若信了,将来若大事业如此,如何治人?以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底下,茶饭也不用给他们吃,一日不说跪一日,就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虽然这柳家的没偷,到底有些影儿,人才说他。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用。”(见第785页)。接下来写平儿说服凤姐的一段话非常精彩,平儿摸透了领导的心思,知道领导爱听什么话。平儿说:“何苦来操这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心,终久是回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恨抱怨。况且自己又三灾八难的,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劳太过、气恼伤着的?如今趁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的,也倒罢了。”平儿没有就事论事,在这里对王熙凤说了四层意思:一、小事要施恩;二、别轻易树敌;三、身体最重要;四、睁只眼闭只眼。一番话说的凤姐儿倒笑了,道:“随你们罢!没的怄气。”平儿达到了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目的,平息了失窃事件。
    作为总经理最得力的秘书,平儿机智、聪慧,善于随机应变,替凤姐着想,替凤姐分担。如第十六回第177页写道,贾琏和黛玉从苏州回来,贾琏和凤姐远别重逢,两个人正在说体己话儿,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回去了。”实际是旺儿嫂子送利银来了,凤姐一直在放高利贷。这也和前面第十一回第136页写的相呼应,平儿说:“就是那三百两银子的利银,旺儿嫂子送进来,我收了。”可见平儿确实是凤姐的心腹,她很会替凤姐遮掩和处理事情。第三十九回第472页李纨说平儿:“有个风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还要这钥匙做什么?”李纨又对宝玉说:“凤丫头就是个楚霸王,也得两只膀子好举千斤鼎,他不是这丫头,他就得这么周到了?”可见平儿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李纨对凤姐又羡慕又嫉妒。
    在第六十五回,尤二姐和兴儿闲话家常,兴儿说“提起来,我们奶奶的事,告诉不得奶奶!他心里歹毒,口里尖快。我们二爷也算是个好的,那里见的他?倒是跟前有个平姑娘,为人很好,虽然和奶奶一气,他倒背着奶奶常作些好事。我们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过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在第五十一回,写平儿在给袭人拿衣服时,将一件“半旧大红羽缎”雪褂子给了贫寒的邢岫烟。在四十二回,写刘姥姥回去时,平儿也送了许多衣物。可见平儿心地善良,深得人心。
    忽然又想到了2003年“李真案”。李真号称“河北第一秘”,32岁就走上了正厅级领导职位,但是他心地阴暗,贪污腐败,颐指气使,仗势欺人,和小说里的平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用李纨的话说:“给平儿拾鞋还不要呢!”(见第四十五回第552页)。李真后来被执行死刑了,小说里的平儿修成正果了。当然,这是后话,不要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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